孙正义:和死神赛跑的软银帝王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中欧商业评论(IDceibs-cbr),作者汪宗白

1957年出生的韩裔日本企业家孙正义已经62岁了,这远远超过了他预期的50岁。在今年接受美国CNBC采访时,孙正义透露,在过去的一年半时间中,他掌控的愿景基金投资了70家公司,它们都是以人工智能为中心的。不仅如此,孙正义在人工智能这件事上已经投资了近1000亿美元,,其中绝大多数是别人的钱。

比尔·盖茨、埃隆·马斯克等企业家认为未来人工智能极有可能对人类生存造成难以预料的巨大风险,与他们相反,孙正义和马克·扎克伯格对人工智能持相当乐观的态度。

在孙正义看来,“人类将拥有艺术、音乐、娱乐等所有创造性的工作,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未来将会有一个基本的收入,可以让人们生活下去。但最重要的是,要获得更精彩、更丰富的生活,我们还必须进行竞争”。换句话说,孙正义认为未来的人类将不事生产,会花更多的时间在“玩”上。这与每天都觉得时间越来越少、忙碌不堪的孙正义也构成了某种对比。

他的价值观可能会决定未来世界

众所周知,细究Facebook和谷歌这样的公司,人们会发现,机器带着它们创造者的性格特征。算法、软件和网络均存在偏见,而孙正义喜欢押注于那些让他想起自己或至少与他有共同理想的创始人。他的价值观将有可能成为未来的主流价值观,并决定人工智能驱动的世界何去何从。

我们对孙正义的了解很大程度上止于他是阿里巴巴大股东这件事上。在2014年5月软银的财务决算会上,孙正义透露了他与马云相识的过程“2000年,我去了中国,见了大约20家公司,我希望投资一些年轻的网络公司……我只听了他五分钟的介绍,就对马云说,‘请让我投资’。他回道,‘那就 2 亿日元吧!’我说,‘我想投资20亿日元……请务必接受我的投资,钱多,不是坏事……后来他才接受。”

在孙正义的回忆中,当时的阿里巴巴销售额几乎为零,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甚至连商业计划书都没有。但马云给孙正义留下了与众不同的感觉,“这不是根据数字所能判断的,也不是因为他解说的内容,而是一种语言沟通及目光的交流。事实上,他的眼光里,存在一种动物式的直觉”,孙正义说。

这种“动物式的直觉”似乎也可以用来描述孙正义在商业上的表现。在iPhone诞生前,孙正义曾经参考iPod,设计了一款他认为的新型移动通讯设备,并将草图交给好友乔布斯。这让乔布斯觉得疯狂,更让乔布斯觉得疯狂的是,当时尚没有通信公司的孙正义看了乔布斯关于iPhone的设计草图后,当即要求乔布斯将iPhone在日本的独家售卖权交给他。

后来孙正义通过收购英国沃达丰日本公司而成立的软银移动靠当时不被两大通信巨头都科摩(NTT)和第二电电(KDDI)所看好的iPhone合约机的助力和价格战,挤进了三强。

“爆速经营”和时光机经营

孙正义16岁就来到美国,通过不断地并购,在硅谷打下了稳固的根基和人脉。孙正义还将他在美国获得成功的事业引进日本,利用了日美两国互联网行业的“时差”,被世人称为“时光机经营”。

说起时光这件事,如果说倾力投资人工智能是孙正义在豪赌未来,,孙正义的行为和思维方式明显受到一些历史人物的影响。在不同场合,孙正义都明确表示过自己想创造历史,并建立一个三百年的基业。

孙正义话语中时常充满了与时间相关的焦灼感,“发展的速度还要再加快”“与其说最近,不如说我白白浪费了数十年时间”“我渐渐感觉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这个紧迫感似乎并不来自现实的业务,而是来自内心的烦恼。

在孙正义表示要创造历史时,及时回应“想见证历史”的记者大西孝弘,得以一直与孙正义保持沟通。在大西孝弘看来,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总试图青史留名的孙正义的幸福感其实远不及常人。

一个19岁就定下人生50年计划,让这张写着“二十几岁创办企业、三十几岁积累千亿元资金、四十几岁实现兆的规模”的梦想清单一一兑现的男人, “依然觉得自己很渺小,虚度了几十年时光”,原因在于人生五十年计划是以死亡为起点倒推的。

15岁时,见父亲吐了满满一脸盆血的时候,孙正义燃起斗志,决心成为企业家,受维新志士、日本最早开眼看世界的坂本龙马影响,中学辍学赴美留学。26岁经营刚上轨道,又因为慢性肝炎被宣判只剩5年可活,当时就下定决心,如果幸存,要为这个世界贡献力量。2011年好友乔布斯辞世,他自问,软银实现一个小小的目标就足够了吗?

相对于大多数人来,孙正义并不那么幸福。

孙正义的高中班主任阿部逸郎曾回忆起孙正义的“心急”,16岁的孙正义设想过开办补习班,并拟定了课程,试图以更高的工资邀请他去补习班任教。这让阿部逸郎觉得“孙正义给人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没时间了,必须快些做出点成果。”同样,孙正义在辍学赴美这件事上,也婉拒了老师“等上大学再去也不迟的”建议——“老师,那就晚了”,孙正义说。

很少有人去想“如果生命只剩一天,那么这一天我该做什么?”或者,想也只是想想而已,如同看电影一样,体验生死仅仅只是一种体验,而对于孙正义来说,死亡迫近是一种真实感受,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死亡是一个宁可悬置、视而不见的问题。相对于大多数人来,孙正义既不认为自己成功,也不那么幸福。

从中我们也可以理解为什么孙正义对“爆速经营”如此热衷,因为他必须用“事业的伟大”去填补生命的虚无感,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饮鸩止渴,也反映了作为人,就算是孙正义这样影响力极大的企业家,某种程度上也身不由己。

另一个终身关注死亡的人是释迦牟尼,据说在他出生之前,占星师对他命运的预言是要么成为“转轮王”,要么成为“大觉悟者”。所谓“转轮王”就是那种征服广大疆域的帝王,“转轮王”心态,可以用曹操的《龟虽寿》来概括“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而释迦牟尼最终觉悟到时间本身即是一种主观概念,死亡也只是与“生”对立的概念。

天下布武和以战养战

在孙正义的词典里,乔布斯500年后,可以与达·芬奇媲美,而世界历史上伟大人物则是盖乌斯·尤利乌斯·恺撒、秦始皇、成吉思汗和拿破仑。这四人无一例外,都是著名的征服者,除了49岁病逝的秦始皇,其他三人都不算善终。不过,秦帝国二世而亡,也可以说成功本身也是无常的。孙正义眼里的日本三大伟人是圣德太子、织田信长和坂本龙马,后两者也死于刺杀。

维新志士坂本龙马是孙正义最喜欢的人物,他对孙正义的影响体现在要用全球眼光看事情,要关心社会福祉。在几年前的大地震发生后,孙正义给周围人感觉他深受刺激,像个政治人物,亲赴福岛,并向灾民下跪,请求几十万灾民赶紧疏散到其他府县,软银愿意提供资助,不过,灾民对此十分冷漠。

此后,孙正义成了反核电的先锋,不但如此,他还串联日本各地政府,主持会议,试图与地方合作大力发展新能源。会上甚至有人提出以此为契机,扩大地方权力。这似乎满足了孙正义的维新情结,不过,对于软银大力进军新能源这件事,孙正义遭遇了公司内部和外部的强烈反对。为此,他不得不称发展新能源事业只是个人兴趣,也不会进行伤筋动骨的投入。

实际上,孙正义在新能源上并没有退却,他不但延揽第一流的技术专家,而且拉上三井财团一起合作,自己出一部分,更多地用别人的钱做事业。这个套路深受孙正义最尊敬的历史人物织田信长的影响,作为日本战国时期最著名的诸侯之一,织田信长以战养战,曾是当时最有希望结束乱世统一日本的大名。

织田信长

孙正义对织田信长有独特的理解,织田信长戎马一生,不停地攻城略地,也很少吃败仗,这对孙正义而言,就似一种“爆速经营”;织田信长认识到了火枪的威力,并进行了大规模的仿制,使得当时的日本生产了世界上1/3的火枪,这对孙正义的影响则体现在要从西方引进技术。

尽管如此,当时日本始终没有能制造出可以用来作战的火药,不得不从明朝大量进口,当时的一代茶宗千叶,既是大宗茶业的进口商,也是火药进口商,织田信长用赊账方式从千叶那里获得茶业和火药,用攻下的城池的收益来偿还。这启发了孙正义拿别人的钱来投资未来事业。

织田与千叶的交易,都是在茶室这类秘密的空间中进行的,这种仪式感也影响了孙正义。ARM公司CEO塞格斯回忆道,他乘坐的专机降落在土耳其一个村庄附近的小型飞机跑道上,两名保安把他抱起来,带他去能俯瞰码头的空中餐厅。孙正义此前已经安排清空了其他顾客。孙正义开门见山地说,他想要收购ARM,软银斥资320亿美元收购了这家公司,比后者当时的市值高出 43%。孙正义认为自己收购美国第三大电信公司Sprint也是在向织田信长进军京城致敬,软银挤进了全球商业中心。

被孙正义视为世界伟人成吉思汗关于盐巴和银子的故事,给孙正义另一个启发,盐巴对应汗水,是工资,而要想别人替他甘冒锋镝,攻城略地,就必须舍得给别人股份,对应的是几辈子花不完的银子。他认为这也是美国企业能够迅速成长,经济能长期称雄的秘密。

帝王学与软银学院

以工作为修行的“经营之神”稻盛和夫对股权的看法,似乎与孙正义大不相同,他不但批评美国是欲望驱动的社会,在创办第二电电(KDDI)时,也没有给自己留一股,以证明自己了无私欲。

某位在日本创业的中国企业家参与稻盛和夫定期举办的私人宴会时,被问到怎么看待孙正义。他恭维道“孙正义只是资本家,你才是真正的实业家。”稻盛和夫当即表示他年纪虽轻,却很有见识。这位中国企业家认为,作为老一代经营之神感受到了来自新一代“经营之神”的压力,因为现在很多日本青年开始崇拜“暴发”的孙正义。

坊间关于孙正义是否算实业家的说法,也让孙正义感到某种压力,就连他的挚友柳井正也批评孙正义四处爆买,不够专一。寄托孙正义实业梦想的则是智能机器人Pepper,孙正义之于这款机器,类似乔布斯之于iPhone,更有趣的是,Pepper是一款需要人类照顾的机器人,而且孙正义强化了它对人类情感的感知和回应,也就是说,孙正义试图有一天,它能真有一颗“心”。

正如Pepper能够给老年人以慰藉,并延缓老年痴呆,孙正义希望能给人们带来幸福感,而在大西孝弘看来,尽管孙正义是互联网时代的重要推手,而互联网给人们带来便利,却难言幸福。

另一个有趣的事情则是,稻盛和夫开办了“盛和塾”,在企业界传播稻盛“心学”,尽管有可能在中国被误会为成功学,沦为鸡汤;而孙正义也开办了一家私塾,主题则是教授帝王学,为软银最终培养出孙正义2.0。在中国,一方面,很多企业家都在暗自运用“帝王学”;另一方面,关于帝王学的书籍在中国等同于地摊读物,羞于向别人谈起。

孙正义很坦然地表示,帝王学在日本是一门绝学,几乎没有人懂,而他的帝王学来自他那个生活在社会底层,只有中学文化且早逝的父亲。帝王学是弥漫在“秦制文化”中的幽灵,作为韩裔的孙父希望儿子要做人上人去统治大众,这不难理解。相反,日本长期以来都是“周制国家”,日本人对帝王学无感,也很正常。他的父亲生前喜欢竭力赞美他,这让孙正义,自觉不凡,他从小就对许多人表示过自己是个天才,他又时常陷入深深的自卑之中。

在铁路旁自建的铁皮屋里长大的孙正义,从小因为贫穷和韩裔身份,经常被其他小孩欺负,以至于想过自杀。尽管今日功成名就,仍有很多人因为他不是正宗日本人而在网络上辱骂他。当大西孝弘写邮件给孙正义说自己去了他老家,孙正义很快回信“好怀念呀!让我想起小时候,睡觉前,我会听到来自远处的蒸汽火车的汽笛声和嘈杂的火车声,就像昨天的事。”而那只是一个永远回不去的时光中的“故乡”。

当年孙正义辍学去美国,班里同学为他送行。大家清唱一首送别的歌曲是The Broadside Four 乐队的《年轻人们》,在他建立起一个帝国之后,仍在他的耳边回响“你欲行之路/遥遥不见尽头/为何/要咬紧牙关/你还要前行么/要如此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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