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自全国各地消费者的愤怒、加盟商的不满、公众的疑问一股脑儿得倾泻于此,以至于国家邮政局在上周五罕见地发出这样一条公告经我局邮政业安全监管信息系统监测,近日快捷快递在部分地区服务运行出现异常,请广大消费者谨慎使用。
,真实情况或许还要更糟。不止一位知情人、离职高管、加盟商用他们的亲身经历,向掌链记者传达了一个基本事实快捷沦陷了,并且严重伤害到与之有关的人的权益。
“工资已经拖欠两个月了”
唐鑫(化名)第一次听见公司“巨额负债”的传闻是在去年年底,这个消息已经到了公司人尽皆知的地步。
起初唐鑫不相信这种说法。因为就在几个月前,申通快递公告以自有资金1.33亿人民币对快捷增资,成为后者第三大股东。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一家老牌快递上市公司把自己未来几年内的转型重任之一(快运)交付快捷。快捷随后也承诺了未来三年的营收和净利润——那是一组非常可观的数字。
当时网络上每天都有看好申通三网布局的消息在放出。某天深夜,唐鑫在自己的社交软件上分享了其中一条,配上文字不抛弃、不放弃。他的领导也告诉他,申通的钱马上就能到账,问题不大。
情况直转急下。到了2018年,一切如昨。无论是资金到位、还是快运业务的进展,都没有着落。与此,快捷的全国网络出现了问题。唐鑫的岗位是营销项目管理,他手头上的业务已经陷入停滞了。公司在新业务方向上突然变得模糊,所有人都很担心。
进了3月份,申通快运启动会在快捷总部召开。一些小道消息又重新复活了,有人说快捷总裁吴传龙马上就要进行一轮额度在4~5亿元的融资,包括申通和三泰各追加的两个亿。从事后来看,这是无稽之谈,因为就在最近,申通终止了该合作,而三泰更早发布公告称“鉴于快捷快递目前经营情况,拟对其投资提资产减值准备”。
但这种如同春药般的小道消息的功效非常好用,它让一些已经心灰意冷的员工重新振作精神。唐鑫正是其中一位,那天深夜,他又把这条消息分享了出来。他想安抚同事、客户,也为自己打气。
不过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愿。分享这条消息的一个月后,唐鑫离职了。但他两个月的工资还留在那。记者联系到唐鑫时,他才刚刚要回了去年就交的加盟意向金。原来他一度认为快捷代表了美好明天,如同吴传龙承诺的那样业绩大增,公司上市。而他也将会随之一飞冲天。
但这一切如今都已破灭。在快捷总部工作的绝大多数人都品尝了这种经历,他们的工资也都被拖欠了,包括那些直营的分拣中心的一线员工。
“我早想走,总部一直不让”
郑松(化名)是快捷某项业务的副总裁,他在这里工作了近10年,去年年底离职。根据他的表述,在他离职前后,快捷的管理层人员大批离职。
信号是从其他部门的总裁离职开始的,一批批相识多年的老战友先后离开。到后来,公司分管财务的副总裁也离职了,财务总监、副总监跟着走掉。
,一家公司里,很少有人能比负责财务工作的人更清楚公司的运转情况。他们被视为“春江水暖鸭先知”的群体。此时,这一群体的离职让公司“巨额负债”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被传得绘声绘色。一位知情人告诉记者,负债数字至少有5亿人民币之多。
郑松的离职申请一早就交上去了,快捷不愿意批准这样的请求。“我早想走,总部一直不让。”郑松告诉记者,总部当时表示非常欣赏郑松的能力,不舍得这样一位老将离开公司。公司希望为他续下一份新合同,郑松拒绝了。
与此,快捷内部员工口口相传的消息中又多了一条,吴传龙与快捷前老板、申通之间的关系没有处理好,几方在“钱用在哪”、“该怎么花”上闹得很僵。这让资金到位变得遥不可及。
郑松说自己对这些情况不清楚,他只管具体业务。但他透露的一些情况至少可以证明,快捷并没有充足的资金开展快运业务。和其它几家上市快递公司一样,快捷快递也要仰仗他们的加盟商。此时,总部提出了一个在不少加盟商看来非常无礼的要求快递业务转快运,场地扩容和设备购买的费用,都要加盟商自己承担。
加盟商不可能接受这个选项,他们中不乏夫妻老婆店,经济实力不允许他们掏出大几十万为这一纸通知买单。更重要的是,他们在快递业务上赚到了钱,尽管不多,但也无需冒险折腾。
快捷开始在快运业务上妥协,他们不打算强迫加盟商,于是换了一种说法,想做快递的可以继续做快递,不想做的可以转快运。顺便出台部分地区的特殊政策快捷快递的各公司网点想加盟申通快运的运营商,在原有保证金基础上加付2万保证金,给予优先考虑加盟权。
去年年底,吴传龙呼吁,申通快运网络完全交给了快捷快递管理,未来市场是传统件和大包裹,不会是低价淘宝市场。希望各区域做好思想工作,尽可能都参与到快运业务。
但这种呼吁起到的作用非常小。“这么多年一直做得利润微薄的淘宝件,靠的就是量。”郑松告诉记者,快捷加盟商即便有心做快运,也没有能力做。如果没有新加盟商进来,快运业务的推进是不可能的。
位于上海的某快捷加盟网点负责人告诉记者,他从去年到现在根本没开展过快运业务,上面曾出过通知要求转型,后来就没了下文,再后来,快捷发往其他城市的选择越来越少。几天前,他接到了通知全网停运。这位负责人经营好几家快递品牌,“快捷一个三流品牌停掉就停掉吧。反正也赚不到多少钱。”
仅仅是一笔人情投资?
在快捷陷入困境的今天,一个重要的参与者不该忽视申通。正是申通的入股,让快捷快递一夜之间仿佛拥有了跻身一线快递企业的资本,也给众多利益相关者画了一张漂亮的大饼。
但眼下申通宣布暂停快运业务,无情地浇灭了希望。申通也许从来就不是快捷的救世主。吴传龙和申通董事长陈德军出生在同一个村庄,也是申通崛起的重要参与者。在这之后,吴传龙离开申通,进入中通,担任重要职务。之后,吴传龙再度离开中通,斥巨资购入快捷60%股份,成为新董事长。
一位不愿具名的申通高管告诉记者,“陈总放心把钱交给吴传龙,肯定有人情的关系。”他说陈德军在快递圈广结善缘,是一名可靠的大哥。这是最开始的故事。后来申通内部做过梳理,发现投资快捷不失为一种好选择,投资者和外部观察者也持相同观点。他们认为申通需要快运业务作为补充,又不会和快捷形成竞争。“双方各提供资源做一件都要做的事,这是一种良性循环。”
这位高管表示,在申通和快捷成立的合资公司中,申通的执行总裁担任董事长一职,吴传龙任总经理。从级别来看,吴传龙的工作需要向上级汇报。“这有可能造成了一定的沟通不顺。”他分析,“一般公司内部不同意见都很多,何况这种级别的外部合作。”
但主要可能还是快捷的问题,该高管认为快捷本质上还没有足够能力承担这个任务,尽管快捷在资源和布局上还不错,但离一线梯队太远。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快运业务的艰难。这位高管也持和郑松一样的看法,快捷靠量充起来的快递业务,盈利实在太微薄,自我造血都成问题,何况烧钱的快运业务。
到目前为止,快捷所表现出来的症结确实验证了这一判断。但问题在于,快捷是因为缺钱,还是因为缺乏能力布局快运?如果是前者,那快捷不该就这样倒下,至少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倒下。如果从来没和申通合作,他们或许还能活上好一阵子。,在仓促转型的过程中,他们缺钱倒下了,申通的钱去哪了呢?究竟有没有给快捷?
该高管表示不清楚。截至发稿,申通公关负责人也没有回复记者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