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快递员月跳槽率30%不稀奇，为赚快钱不愿签
快递，已经成为上海市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部分。当我们每天收寄着各种包裹时，面对的快递员其实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目前，上海快递员总数已超过10万人，他们中绝大多数为外来务工人员，30岁以下的又是绝对主流。对于很多“农二代”而言，这是他们能迅速在上海找到的一份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收入不错、不在乎学历、没有技术要求，一个人一部电瓶车就能上岗。
对于这些快递员来说，这份工作肯定不是“长久之计”，收入不错的背后是繁重的体力付出和常年无休的工作状态。“门槛”不高的代价，往往是法定劳动关系的忽视和自身权益的缺失。
这种现象究竟是如何形成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深层次原因？本报的调查，将为读者揭开快递业内部用工关系的面纱。
“唯指标”带来畸形工作制
时间，意味着金钱。在快递业内，这是真理。每一个快递员，都是和时间赛跑的人。“以件提成”的收入制度，决定了快递员在最短时间里寄送出快件，到手的薪资就会多那么一点。
记者调查发现，虽然“三通一达”对快递员的指标及工资统计各不相同，但形式大同小异，即每一位快递员的收入大致由两部分组成基本工资和快件提成。前者并不高，大多在2000元左右，而后者则成为薪资高低主要的“分水岭”。
据了解，送件大多在上午进行，下午则是收件的主要时段。每送一件，不同公司的快递员可以获得1元至1.4元不等的收入，每收一件，则是获得快递费5%至8%的提成。尽管区域不同，但一名普通快递员最少一天也要保证送出100多件，手脚麻利的能达到200件左右。这种速度上的差别，导致了快递员收入的“分层”。
消费者对商品的便捷需求促进了电商发展，也带来了快递业的春天；随之而来的，是对投递时效的要求。这份压力，多是落在了每一位最基层的快递员身上。
很多人都曾目睹快递员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遵守交通法规的现象，有时我们甚至会为这类冒险行径捏一把汗。他们真的视生命为无物吗？显然，这也是一种无奈。
一位圆通快递“小哥”告诉记者，如果一个包裹因为快递员的原因未被及时送到，就得承担100元扣罚。每天只要有两个快递“迟到”，一天收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强强今年22岁，是中通快递杏山路站点的一名快递员。身形挺拔、外形不错的他，9个月前从餐饮行业跳槽到了中通，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
这是个规模非常小的站点，主要负责曹杨五村、金杨园、南杨园、杏梅园、曹杨九村等小区的派件，每天收发件量在300件以上。这些任务，由徐强强和另一人搭档完成。
“很累，每晚18点前要发完快递。我每天早上6点就开工了，工作时间在10小时以上，双休日也没有休息。”徐强强说，每天他要去两次上级网点，取来分管区域的所有快递，再整理、分送。记者见到他时，正值8月末的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徐强强戴着耳机，边听歌，边蹲在街上整理快递，没有片刻停歇。
干了9个月的徐强强，已经是老员工了，他的搭档朱永计，则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快递新人。今年7月12日，大专肄业的朱永计才刚刚加入杏山路站点。
“我每天的工作12个小时以上，但效率还是比不上别人。主要是刚来，路线不熟。”朱永计苦笑着说，为了能完成任务，每天起早贪黑，可现实不如人意。“一个月接了10多起投诉，被罚了很多钱，到手工资惨不忍睹。”朱永计说，自己已经向站点老板提出辞职，只要招到新人，就立马离开。
多家公司的快递员均表示，没有任何的休息天，一周七天都会有寄送需求。每天一早，当绝大多数人们还在睡梦中时，快递员已经开始了货物的分拣，7时奔赴城市各处，一直忙到12时左右，上午的快件寄送完毕，他们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吃上一口午饭，稍作休息；随后又要开始下午的工作，往往要工作到19时，一天的任务才算完成。
周而复始，机械重复。很多快递员不约而同养成了“惜字如金”的习惯。“累得没有力气说笑。”王斌坦称，“在我们的眼里，只有指标，指标就是收入。”
这种工作制度，也促使一些内部“行规”的诞生。有快递员告诉记者，如果因为生病等原因无法寄送，公司会安排其他人手“顶班”，自己不得不为“顶班者”额外付出每件0.6元左右的“辛苦费”，“算下来，歇一天还得亏出近百元，不到万不得已，谁不是咬着牙自己扛下来。”
为赚“快钱”不愿签合同
共青路，是复兴岛上的一条幽静道路。对于绝大多数市民来说，这条马路压根没听说过，但对于上海整个东部片区的快递员来说，这条马路却是赫赫有名。因为，包括申通、圆通、韵达等一系列快递公司，其杨浦分部都设在这条马路上。
记者以应聘者的身份来到共青路上，开始了“求职之旅”，所有的快递公司根本不提任何面试，唯一要求就是“明天来上班”。
“我们一年四季都招人，快递行业就没有不缺人的时候。”申通快递杨浦分公司人事部一位人士如此说道，“只要肯吃苦，就能做快递。”
曾几何时，“月薪万元”的收入神话，刺激着一批又一批人投身于该行业，能持之以恒的少之又少。
记者从多家快递公司网点了解到，快递员跳槽率极高，月离职率甚至达到30%。不夸张地说，人员几乎如同走马灯似地轮换。主管不认识下属的现象比比皆是，今天入职明天“走人”也不稀奇。
赚“快钱”，的确是绝大多数快递员的心态真实写照，没人说得清自己何时会离开，正因为如此，他们最看重到手的钱。
本报对“三通一达”各家网点30余位快递员的调查显示，这些平均入职不到一年的外来务工人员，9成未与所在网点签订劳动合同，不缴纳个人社保，但他们本人对此不以为然。
“每个月提成多些，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一位快递员如此说道，“也许下个月就不干了，签不签合同又有什么用呢？”
徐强强说，干快递这一行以来，已经换了两个老板，从来没有人提出要签合同，他也顾不上签合同，“每个月按时发薪水就好了，别的无所谓。”他耸耸肩道，大家都没有久留的心。“保不准哪天就辞职了，签了合同反而（手续上）有些麻烦。”
徐强强和记者算了一笔账目前，他每个月保底工资加提成才4000多元，再算上因投诉被扣除的，月收入在3000多元。“如果签了合同，交个养老金、公积金，我还能剩多少？”虽然快递员大多表示对签不签合同无所谓，但在交流中，他们也坦言，因为没有合同等保障，自己的权益或多或少受到了侵犯。最常见的就是工资常莫名其妙“缩水”，所有风险自己承担等。
损坏的快件要赔，遗失件也得赔。“我丢过一个快递，客户说里面是金戒指，没保过价，但公司还是让我赔2000元。”快递员小张说，每个月扣400元，要扣满5个月，到现在还没还完。快递员小陈因为没有联系上客户，未经同意就把快递寄放在小区快递箱里，被投诉到中国邮政，罚了1500元。
除了需要自己承担所有风险，快递员的工资也常遭遇“缩水”。
在位于曹杨路1975号的中通快递普陀三分部公司，每到发工资的日子，60多名快递员会一一被叫到财务室，由老板娘当面结算工资。
“老板娘会说，几号几号，你有个投诉，要扣多少钱……就这样一点点清算；算好了，直接给现金。每个月，七扣八扣，拿到手的钱都少于预期。”一位工作了10个月的快递员吐槽道。
“如果签了合同，是不是就可以和公司一起承担风险，也不会随便被扣钱了？”采访快结束时，有快递员十分茫然地问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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